「小絳,這是洛伊,從今以後他要跟我們一起生活,因為他年紀比妳大,所以妳要叫他哥哥喔!」
某天早晨,父親在我疑惑為什麼餐桌前多了一個陌生人時給了我的天大的消息。
我愣愣的睜大眼睛表示驚訝——雖然以父親的少根筋性格肯定不會發現有什麼差異,大概我生來跟母親一樣本來就不是那麼表情豐富,不過他偏偏能看得出母親的變化,該說不愧是夫妻嗎?
「…….」
大概是認為我被震驚到無所適從,父親趕緊解釋:「這孩子的狀況很特殊,沒辦法待在孤兒院之類的機構,也沒有其他合適人選,所以只能由我們收養……」他一臉做錯事的小孩樣不停偷瞄我,深怕我會有什麼激烈的抗拒反應似的。
我仍默不作聲,眼珠一轉,定定的看向那位可能是我未來的兄長的男孩子,只是當我看到他的樣貌又是一怔。
「父親,你不會在母親之前已經有過孩子了吧?」我冷冷的說。
「怎麼可能!?」父親直接翻了我一個大白眼,「我可是婚前不性行為主義!不是!妳怎麼會知道這些事?」
「書上說的。」無視父親前面的義憤填膺,我想也不想的回答,思緒卻飄到某次母親偶然告訴我的那天。
「這種事對5歲的小鬼還太早了,少看點這類的書知不知道!真是的,到底是什麼書讓現在的小孩都越來越早熟…..」他嘟囔道。
這邊我和父親的交談仍在持續,而當事人—名叫洛伊的男孩,姿勢從剛剛到現在一絲不動,只是一語不發的看著我們互動,不知道為什麼有種被某個不知名的東西「觀察」的悚然。
看著父親那可憐巴巴的模樣,總覺得內心過意不去,最後我無奈的妥協:「我是無所謂,只求他不要那麼難搞還有三不五時來干擾我,剩下你們看著辦。」會補上這後話是想到學校的同學經常抱怨自己兄長的各種惡劣事蹟,我可不希望之後也過得那麼可憐。
「當然,這方面我和妳媽會盡全力,妳也要試著跟他好好溝通知道嗎?這種事本來就是要雙向….」
「停!我知道了!」我毫不留情打斷父親即將開始的長篇大論,這些話從以前講到現在都聽膩了,與此同時,大門那傳來開門聲,緊接著是鞋跟叩叩有規律的敲擊聲由遠而近,扭頭一看,正好對上那雙跟我一模一樣的藍紫色冷眸。
「早安,母親,您一大早去哪了?」我恢復淡定樣跟母親打招呼。
「早市。」她一邊簡短的說,一邊走到餐桌前將手中的亞麻提籃放下,接著將籃子裡的東西一一取出,有剛出爐的新鮮麵包、黑莓果醬、用焦褐色油紙包著的臘肉以及一些蔬菜等,還有一些茶包與瓶裝調味料。
洛伊的視線也在這時轉移到母親身上,比起桌上的東西,母親要如何動手處理顯然讓他更感興趣。
「愣在那裏做什麼?來幫忙啊!」她用下巴比了比我後面的父親。
「啊⋯⋯是!」父親如同踩到尾巴的貓一樣跳了起來,一溜煙到了母親身邊幫忙整理東西,我發覺自己也沒什麼事可做,也默默走到一旁看是否需要協助。
「小絳,今天不用去學校?」
「今天學校那區風雪太大,停課一天。」
「嗯。」母親微微垂首,她瞄了洛伊一眼,又瞄了我一眼,似乎拿不定主意。
「我已經跟小絳講過了,她同意了。」似乎察覺到妻子的欲言又止,父親歡快的說。
母親一臉懷疑的望向我,直到我對她頷首,「…..幫大忙了。」許久,她才低低吐出幾個字。
「親愛的,妳是在誇獎我嗎?我好開心喔!今晚我們要不要…..嗚嘎!!」父親不正經的發言立馬遭到一記拐子。
對自己的家人有什麼不擅長表達情感的?這要叫什麼?之前在書上看過,是悶騷還是傲嬌來者?不過想想我自己好像也沒資格說母親,當作扯平吧。大概只能祈求之後有個像父親一樣的人讀懂我吧?
「廁所,在哪?」一道陌生的聲音傳來,我們同時看向發聲的那個男孩。
「我帶你去吧。」不等自家大人回答,我做出了連我自己都嚇一跳的決定。
他點點頭,跳下椅子亦步亦趨的跟著我走向屋子深處,自然也沒注意到父母投來擔憂的目光。
「雖然你應該已經聽我父母介紹過,但我還是再介紹一次,我是絳,請多指教。」我一貫的平淡自介。
「同上,我是洛伊,即將成為妳們家一份子,請多指教。」他毫無起伏的回覆。
空氣一片凝固,明明家裡的溫度偏高,我卻彷彿置身於室外似的感到寒冷,到底是我的神經過敏還是其他原因?
就在我思索該如何繼續開啟話題時,廁所也不知不覺抵達了。
「廁所就在…..」
我尚未講完下半句,說時遲那時快,一道黑影以閃電之勢從後方撲了過來,直接撲倒最近的洛伊。
「汪汪汪!!汪汪!」熟悉的狗吠聲讓我想起家裡還有另一個「家人」的存在。
冽冽,一隻黑白相間的雪橇犬,最近受傷的緣故被我們暫時安置在起居室,此時牠卻如臨大敵似的對著地上的洛伊發出一連串的警告吼聲,一反平常的溫馴親人。
「冽冽!快停下來!他不是壞人!」我大聲喝斥。
冽冽聞言,嗚咽一聲便悻悻的離開洛伊的身上退到一旁,烏溜溜的眼珠仍警戒的瞪著他。
洛伊沒事似的站了起來看向牠,喃喃自語道:「真是熱烈的歡迎啊,你們的寵物。」
「抱歉,牠平常不是這個樣子,可能是受傷的緣故警惕心比以往還要強吧,牠叫冽冽,我們在買重物的時候都會需要牠的協助。」我急忙打圓場,話比以往還要多。
「嗯~不顧自己的傷勢也要守護主人的安危嗎?真是忠心呢。」他的語氣參雜了些戲謔,我反而訝異他終於有感情波動了。
「沒什麼,冽冽本來就很護主,你多和牠培養感情,牠也會保護你的。」我蹲下身去檢查冽冽受傷的部分——那是一道挺深的割傷,雖然好轉許多,但經過剛剛的暴衝,傷口有些許裂開,潔白的繃帶瞬間變得紅通通。
「廁所在走廊盡頭,你自己進去,我帶冽冽去處理一下傷口。」我頭也不回的對他丟下這句話急忡忡的抱起體重不輕的雪橇犬進到起居室中。
「保護?我不需要一隻狗的保護。」在廁門關上前,他毫無感情的飄出這句話。
十年前那個冬天早晨,那個不知從何而來的男孩,就這麼入住我們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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